她们
这不只是故事，更是真实的人生
这是她们系列第1个她
文
燕阳天
0
其实，这是一次聊天
更是一次收获
10月22日，多云，午后。
北京，人民美术创业园，糯言酒馆。
我和凤凰第一次坐下来，一见如故，相视微笑。
与其说这是一次采访，不如说这是一次聊天。
没有录音笔，没有采访提纲，没有预先设定的问题，甚至，没有明确的目标。
我带着纸和笔，还有一颗倾听的心。
我只知道，她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。
什么故事？我几乎一无所知。
然后，我完全沉浸在她的讲述中。
不夸张的说，故事超出我的想象，甚至是震憾。
凤凰素颜，端庄清秀，人淡如菊。
她逻辑清楚，娓娓道来，时不时冒出一些金句。
一个活的通透、淡然从容的女人。
这不只是一次聊天，更是一次收获。
1
“我好像从来没有笑过，
我觉得我开心会对不起父亲。”
凤凰的外婆是满族旗人，大家闺秀。
凤凰从小跟外婆住在一起，外婆是老师，要上班，没有时间管她。
所以凤凰上学早，4岁入学。
凤凰的父母也是老师。
7岁时，凤凰回到城里父母身边。
凤凰回忆：
“7岁，其实是我人生的一个重要分水岭。
7岁前，是我最快乐的日子，没有人管我。
我很幸运，在7岁前拥有一段自由成长的空间。自由基因的播种，就在那时。”
那时凤凰并不知道，这个从小播种的自由基因，在她以后的人生中有多么重要。
总有一天，它会被唤醒。
“7岁后我回到父母家，做为一个插班生，在一个陌生的环境，同学排挤，学习跟不上，老师不喜欢......
外婆从来不管我，我野惯了，回到家做什么好像都不合父母心意。
可能我的反叛基因从那时开始萌芽了。”
奶奶家有重男轻女思想，凤凰和妹妹多少都是不受待见的。
父亲患强直性脊柱炎，瘫痪在床20多年，脾气不好完全可以理解。
一个家庭有一个瘫痪病人，随时处于失去父亲的阴影笼罩之下，家庭氛围可想而知会是多么紧绷，压抑。
同为70后，我对凤凰的感受心有戚戚焉。
我说：“我特别能理解你，我小时候也得不到父母的肯定，我之所以来北京，内心深处就是希望完全靠自己，向父母证明我也可以，最终期望的还是他们为我骄傲吧。”
母亲要工作，要照顾父亲，还要养育两个年幼的孩子。
这样的家庭，老大往往都是极为懂事的，从小就知道要为家里分忧解难。
这份责任和压力，沉重地压在凤凰身上。
凤凰说：“回想起来，我好像从来没有笑过，我觉得我开心对不起父亲。”
因为我不听话，父亲才会生气，病才不会好。
我没有做到他们希望的那样，是我的错。
孩子其实是最敏感的。当他感受到父母的不满时，很快就会自我否定，将自己想的一无是处，甚至会觉得父母不爱自己。
几米绘本《我的错都是大人的错》里说：
大人希望小孩能按照他们的希望，
长成一个令人羡慕的模范儿童。
但大人的希望，却总是让小孩感到深深失望。
2
“我只能靠我自己，
怎样在这个世界生存下来。”
父亲虽然重病在床，却仍是家里的主心骨。
凤凰说：“我家父亲拿主意，母亲去执行。
高中时，每年都会接到几次父亲的病危通知，家里处在随时失去亲人的恐惧中。”
凤凰21岁，父亲去世。
家里没有了男人，只有母亲和两个女儿。
此时的凤凰，心情无比沉重。
同时，她觉得身上的担子更重了。
事实上，从父亲去世开始，凤凰自觉不自觉地，开始承担起家庭中父亲的角色。
凤凰大学毕业留在重庆，妹妹考上成都大学，母亲在哈尔滨。
一家三口在三个不同的地方。
“我毕业工作就供妹妹读书，我一个月赚块，就给妹妹寄块。
我赚多少，都会给妹妹寄一半。
直到妹妹毕业工作了，我才松了一口气。”
“我是一个目标特别明确的人。
怎样在这个世界生存下来，我只能靠我自己。
我首先想到的是要生存，我要很快的成长，我们家三个人一定要在一起。”
凤凰为了目标拼命努力。
年，凤凰去了成都，妹妹所在的城市。
年，凤凰把母亲接到了成都。
一家三口人终于在一个城市了。
但是，这还不是凤凰的目标，她还想让母亲和妹妹过上更好的生活。
我问她：“看你朋友圈，感觉你特别宠着妈妈，给她做饭，带她到处旅行。”
她笑了：“我和母亲感情很好，我确实挺宠着她的。”
3
“十年高强度成长，非常累，
但我也享受这个过程。”
凤凰毕业后，第一份工作是记者，采访过很多企业家。
“我们是日报，我白天采访，晚上熬夜写稿，我是出稿最多的记者。”
在采访过程中，她发现自己对企业运营感兴趣，而记者往往浮于表面，她想更深入的去了解。
于是，凤凰辞职，去了一家做农药的创业公司。
在公司的5年间，她和这个小小的企业一起，一步步发展、成长、壮大。
从底层开始做起一直到高层，拿着高薪，凤凰却并不满足。
企业越做越大，大企业的管理经验大家都欠缺，凤凰感觉似乎看到了天花板，能学到的东西越来越少。
凤凰想换一家大企业学习。
此时妹妹大学毕业留在了成都，凤凰一直计划家人聚在一起，她决定从重庆离开。
她来到成都一家大企业。
“最开始我当秘书，很快就成为总经理助理，虽然是助理，但我能接触到高层决策，学到很多东西。
我想深入了解企业是如何运作的，除了财务，我从最低岗位做起，几乎每个岗位我都做过。”
“我发现产品销售这一块特别重要，我就申请去销售一线，从头做起。
我们要求每一公里有一个饲料点，我开着一辆小奥拓，走遍了四川所有的乡镇。
后来，我管理着几百人的销售团队。”
因为几乎所有企业岗位凤凰都做了一遍，尤其是销售，更是积累了丰富的经验。
凤凰的成长和出色的整合能力，总部决定派她出任分公司总经理。
“那是个亏损严重的分公司，到了那里我就开始理顺整顿，3个月来天天工作到深夜，熬夜加班是常态。
我一边打吊针一边开会，员工下班回家了，我继续干活。”
接手一个亏损公司，千头万绪一团乱麻。
但是，凤凰让所有人大吃一惊。
5个月后，公司开始盈利，凤凰的业绩是让集团轰动的一件大事。
凤凰不只勤奋好学，还是一个感恩的人。
“我特别喜欢观察老板如何处理问题，然后假设如果是我，我要怎么做决定。
我很幸运，遇到好的老板，放手让我去学习、试错、成长。
市场、品牌、客户、工厂、管理、销售......企业的完整运作我都接触到了。
我从老板那里学到很多，以后我自己创业的时候没有走弯路。”
凤凰说，她到现在都记得老板说过的一句话，“你想让人做你想让他做的事，你就要想他想的事情。”
糯言给我们端上5种口味的米酒，凤凰总能猜对是什么口味。
“这个是玫瑰味的，好喝，我喜欢。”凤凰露出了少女般的笑容。
打工这十年，是高速动转的十年，是学习、成长、奋斗、积累的十年。
“我觉得我没有浪费每一步。
这十年，非常累，身心累，但也是我享受成长过程的十年。”
年，凤凰一家三口在成都相聚。
年，凤凰开始第一次创业，失败。
年，第二次创业刚起步，她病了，创业被迫停止。
还没有实现一家人在一起过上好日子的目标，她病倒了，病来如山倒。
4
“不是所有的礼物都包装精美，
它可能是很丑陋的，
但却是最珍贵的礼物。”
年，凤凰31岁。
7月，在一次体检中，凤凰查出恶性肿瘤。
确诊之后，凤凰最开始是愤怒，想不通。
反复问：“为什么是我？为什么是我？为什么是我？”
凤凰开始找寻前因后果，她找到了癌症性格。
情绪是健康晴雨表，不良情绪是第一杀手，它释放的*素足以杀死一头大象。
在屡次提醒都得不到重视后，终会在身体最薄弱的部位释放出来。
“我性格内向，一向都很紧，不会放松。”
凤凰感叹。
争强好胜，习惯克制，压抑自己，追求完美，尤其是长年累月的抑郁、紧张、焦虑，是最容易得癌症的。
从小时候起，家中压抑的环境，长期的抑郁，加上父亲去世后凤凰给自己巨大的责任和压力，为了实现照顾家人的目标成为工作狂，加班熬夜、作息不规律......
这一切，化成一次劫难劈将下来。
“我没有把生病的事告诉母亲，她到现在也不知道。
她最好的年华都在病人的阴影下，我不想她老了又一次面对，我害怕她再也承担不起了。
我告诉她我去北京学习，手术签字是我妹妹过来签的，妹妹因为这件事，一下子长大了。
我在协和手术，一个病房7个人，我做手术前一个病人和我同样的手术，失败了。”
“在全切还是部分切的选择上，我选择了部分切，这意味着如果化验结果没有清除干净，我还要第二次做手术全切。
所有人都认为我疯了。
11.23号手术，我*赢了。”
“我是过敏体质，缝合伤口的线无法吸收，手术后一年多我经常发高烧。
医生说5年复发率80%。
体检从1个月1次，到3个月1次，再到6个月1次，直到现在每年1次，我已经恢复正常了，和正常人完全一样。”
凤凰用淡淡的语气谈起这场与病魔的生死搏斗，我却听的内心波涛汹涌。
我无法想象如果是我，我会怎么做。
我肯定不会做的比她更好。
对于这次生病，凤凰说她经过了愧疚—怨恨—接纳—拥抱的过程。
她怨恨过父母，最终达成和解，接纳了这一切。
“我看过心理医生，自学心理学，我意识到每个人都有局限性，父母也许爱的方式不对，但他们是爱我的，我自己也有问题，我要学会接受不完美。”
当你感叹生活没意思，为一些小事患得患失的时候，有些人却在生死线上挣扎。
有些事情，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，永远都无法感同身受。
无法假设，假设毕竟只是假设。
不经历不知痛。
梁文道说过，生老病死是人生最大的秘密，语言很难穿透，你无话可讲的。
面对亲人朋友的病痛，我们无法真正体会，甚至，安慰的语言都是苍白的。
“感谢这次生病，现在我的态度完全改变，我完全接受了这一切。
经历生死，才能促进你思考。”
“不是所有的礼物都包装精美，它可能是很丑陋的，但却是最珍贵的礼物。”
也许所有的坏事情都可能成为礼物，这一切看你如何对待。
你学过的每一样东西，你遭受过的每一次苦难，都会在你一生中的某个时候派上用场。
5
“31岁前，我没有自我，没有灵*，
活的不是自己，是别人想要的样子。”
凤凰说了长长的一段话，我静静的听着。
她的经历，她的痛，我无法体会。
但是，既使不能体会，也会有很多思考和收获。
有人说，如果觉得人生不顺，悲观绝望，医院的重症病房呆一天，看完你会明白，生死之外都是小事。
凤凰说，“医院真的就是人间炼狱，不经历不知道。”
“在病床上，经历生死，才能触及灵*。
那些最残酷的、最温暖的、最被动的、最绝望的、最无奈的感受。
我清清楚楚摸到了死神冰冷的鼻尖。
只有经历过最寒冷，才能珍惜最温暖。”
每一个今天的自己，都是过去的累加。
“我开始反思，过去的生活，真的是我想要的吗？
我的感受是什么？我想要的是什么？
为了他人眼中的成功，付出自己的一切，我活的不是自己，是别人想要的样子。”
“31岁以前，我的自我是被杀死的。
我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个压力有多重，影响有多大。不是我想要的生活，给我带来了多大的伤害。
这些年，到底什么是我自己想做的？没有。我很失败。”
“是不是被认可？是不是成功？是不是他们中的一员？这些都不重要了。
那些所谓的控制感、成就感，其实都建立在虚无之上。”
“整整24年，是没有自我的，我过的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，是别人喜欢的样子。
自我被我生硬的忽略掉了。”
“31岁后，我开始